七、上海故事
與一個好女人結婚,你是在暴風雨中找到了避風港;和一個壞女人結婚,你是在港中遇到了暴風雨。
——席恩
上海作爲中國第一大都市,向來是時尚的代名詞。以前我也出差來過幾次,可每次都是來去匆匆,沒留下太深印象。這次因爲時間長,所以有時間去體會這座喧囂的大都市。
林立的高樓,窄小的街道,閃爍的霓虹,琳琅的地攤……一切都是那麽矛盾而合理的存在著,如同一個經曆頗多的風塵女子,在過程中從良,獲取得地位,卻難以忘懷過去,於是優雅而世俗的冷漠著。
我試圖用複雜的語言來描述我對它的心情。但說實話,我怎麽也無法喜歡上這個地方。
氣候濕熱就不說了,關鍵是這個城市讓我感覺不出什麽人文底蘊。盡管上海幫用了十幾年時間,把這里經營成了世界一流的現代化大都市,可這個城市總給我一種很膚淺、很浮躁、很冷漠的印象。
每次出門辦事,車子在高架橋上穿行,一棟棟大樓鱗次栉比,彷彿穿梭在一座鋼筋水泥組成的熱帶叢林。透過車窗往外看去,地上的行人像蝼蟻,樹木像玩具,感覺到人要是生活在這座叢林里,渺小得不值一提。
每當遇到這種情況,我都忍不住想起以前看過的一部電影,拍攝於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恐怖科幻片《大都市》。
恐懼,我來到這座城市感到恐懼。這是我待過的地方里,唯一讓我找不到安全感的城市。
我到上海之後幾天,A女給我來了個電話,問我什麽時候去見她父母。我這才告訴她,我出差了,而且出很長的差。當時她在電話里還很氣憤,說她都跟父母說好了的,問我能不能抽時間回來把這事辦了再回上海。
我心說那怎麽可能?我跑到這里來的目的,就是爲了逃脫你的掌控。嘴上卻告訴她:沒辦法,工作太忙,實在走不開。
接下來的一段時間,她天天給我打一個電話,發幾條短信,仍在催我早點回來見她父母,而我則不冷不熱地敷衍應付。她又說皮皮老是念叨我,想我早點回去。我想,丫怕是又看中什麽值錢玩意想讓我買單了吧?
后來時間久了,我也厭倦了這種虛僞的敷衍,乾脆經常不接電話,不回短信。她顯然感受到了我的冷漠,來電的頻率才漸漸少了。
期間,她去我們公司找過我兩次,大概是核實我是不是在騙她。那怎麽可能會騙你呢,我這老實人才不騙你,我可是貨真價實地出差了。
我們老闆也是一條老色狼,打電話跟我說起這事的時候,還說:“真是個大美女啊,渾身上下都透著股子騷勁,比你那悍婦前妻強一萬倍都不止,你小子豔福不淺,跟她搞一定很爽吧?”
我哈哈一笑,回答道:“嗯,還行!那絕對風情萬種,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。不過就怕你丫能力不行,滿足不了人家。”
老闆一聽,頓時來了精神,說:“啊,有這麽牛?靠,啥時候咱也領教領教?”
“那好哇,孝敬給你如何?給我多發兩萬塊錢獎金,我就把她的聯系方式賣給你。”
老闆說:“哦,這麽漂亮的女人你都玩膩了啊?看不出來,你小子外表忠厚,實際上是個衣冠禽獸,比我還他媽的花。只是兩萬太貴了,打個一折吧,兩千還差不多,兩千,咱就成交。這個歲數,不值這個價錢……哈哈哈……”
大約兩個月之後,A女又給我來了一個電話,問我回來沒有。其實那時我已經完成了出差任務,正收拾行李準備打道回府。但我依舊撒謊,說任務很複雜,還要幾個月時間。
“守傑,你怎麽總不給我打電話?是不是你有什麽想法?”她的口氣表明,她已經預感到大事不妙了。
事到如今,我也就不想瞞她了,直截了當地回答說:“小A,我覺得我們倆不是很合適。”
“怎麽不合適了?”她反問:“咱倆在一起,難道你不開心嗎?”
“是……呃……不是……”她這麽一問,我倒不知道怎麽回答好了,想了想,又說:“我覺得跟你在一起,壓力挺大的。”
“我給你什麽壓力了?”她依舊窮追不舍:“我什麽時候給你壓力了?”
“唉,說來話長,不過算了,我也不想多說了。反正,我覺得咱倆就是不合適。你看我跟你剛認識時候還挺好,后一段時間,總是吵架。說實話我很累了,我不是毛頭小夥子了,不想折騰。我只想求個清淨,這麽過我挺累的。”我狠了狠心,對她宣布了死刑判決。
“那段我心理確實有點失常,可是我那也是急著想跟你結婚啊。”A女連忙爲自己辯解:“守傑,只要你娶我,我以後肯定好好伺候你,再不會跟你吵了……”
“算了,不是你的錯,是我的錯。”我駁回了她的上訴請求:“跟你相處,我覺得壓力太大了,皮皮也是很大的壓力。這壓力我考慮了很長時間,覺得自己根本承受不了。而且我對將來也想了很久,覺得咱倆之間還是少了很多默契,咱倆喜歡的生活方式都不一樣,況且又夾著皮皮讓我左右爲難。以後就是勉強湊合到一起,矛盾也會很多。算了,我不想那樣生活。”
A女那頭先是沈默了一陣子,然後傳來一陣低沈的啜泣聲,說:“我早猜到會是這樣,守傑,你怎麽忍心……我到底哪點做的不好了?”
靠,事情到了這個份兒上她都不知道自己栽在什麽地方,真是沒治了。
接著她又哽咽著說:“本以爲找到你這個老實人後半輩子有靠了,誰知又是一場空……”
聽了這話,我也感覺有些難受。女人啊女人,對著我耍牛屄我一點都不怕,可千萬別在我面前哭泣,那我會承受不了。我提醒自己,千萬別被她弱女子的假象所迷惑,那是一個陷阱,踩上去我會粉身碎骨。
於是,我把手機挪開一點,盡量不去聽她的啜泣聲。等到她哭聲漸漸小了一點,我才安慰了她一句:“唉,你命里註定要碰到一個比我更成功的男人。”
“守傑,你不要我就算了,可你干嗎要譏笑我?”
“不,不是的。”她並不知道,我說的是真心話:“我其實很喜歡你,只是真的,我離你的要求差距實在是太遠了,是我不好……”
說完,不等她回答,我就掛斷了電話,並且關機。我害怕再說多了,自己還是難以抵擋她的眼淚。
與A女的結束對我的打擊還是相當大的,很長時間都悶悶不樂。雖然是我甩了她,可這也意味著當初萌生的那些希望和憧憬全部破滅了,也是對自己以往觀念的又一次否定。一想到我們相遇時那些甜蜜和感動,我心裡都會湧起一種難言的痛楚。
但即使是痛楚,我也依舊忍受著,不再如年輕時那麽容易心軟。
是生活讓我逐步堅強,直至很堅硬。
在上海那段時間,我被客戶安排在浦東一家“二星級”賓館里,實際上就是一家條件比較好的招待所,離東方明珠電視塔很近。每天晚飯后,我步行都能到黃浦江邊散步。一般去上海的外地人,都喜歡在陸家嘴眺望東方明珠塔和金茂大廈;而我恰恰相反,從東方明珠塔眺望陸家嘴。與外灘川流不息的人群相比,浦東這邊到了晚上,倒是顯得非常靜谧。
到上海的第二天,我就給幾個在上海工作的大學同學打了電話,告訴他們我來了。我大學本科階段,班上有四個同學分配到上海工作,后來還有兩個同學調到上海,一共是六個。讀研究生時也有幾個同學到了上海,但研究生同學的感覺,跟本科同學的感覺不一樣,總是淺了一些,所以我只通知了本科同學。
通報了我到上海的信息后,幾個同學表示要請我吃頓飯,聚一聚。那天晚上來了五個同學:班花,麻桿,小上海,劉皇叔,老馬。當然啦,這都是外號,我們上學時大家喜歡互起綽號。
這五個人里,只有“班花”一個女的。雖然名爲“班花”,實際上是個矮胖女生。只是我們那班上女生實在太少了,五六十個人只有五六個女生,其他幾個女生,長的實在是太慘不忍睹了;唯有她,雖然矮了點胖了點,但五官還算端正,皮膚也不錯,所以被我們譽爲“班花”。當然,她這班花也算名副其實,即便是矬子里邊拔將軍。
另外幾個男生,“麻桿”的意思很好理解,就是瘦的跟麻桿似的。但十多年不見,麻桿卻發福了,大腹便便的,腮幫子上的肉都嘟噜下來了,像個彌勒佛。要不是他自我介紹是麻桿,還有他那兩道標志性的八字眉作證據,我還真認不出他來。麻桿這些年混得不錯,小公司開得紅紅火火,但看樣子生活習慣可不是很健康。
“小上海”本身就是上海人,典型上海小男人形象,瘦小機靈。這厮最大的特點,是跟吃了長生不老藥似的,特別耐,畢業都十幾年了居然一點不顯老,臉上光溜溜的一點皺紋都沒有,氣質也還是那副學生樣。看到他那副青春永駐的樣子,我禁不住想:人到中年的他,要是跑學校里冒充大學生泡小女生,估計也能矇混過關。當問到他現在在哪裡高就,他說在一家IT公司打工。我開玩笑說:你還打什麽工啊,你該開個美容講座,向那些希望紅顔不老的闊太太們介紹一下你永葆青春的秘訣,保準你數錢數到手抽筋。
“劉皇叔”姓劉,上大學時他喜歡到地攤上買非法出版的黃色小說回來看,所以我們叫他“劉黃書”。后來,在他的堅決抗爭下,又改口叫成“劉皇叔”。其實劉黃書的外號也挺冤,那些低級趣味的書我們都愛不釋手。那個年代,這類書就是我們的性啓蒙教材。我記得他買的最多的書,就是一個署名“西村壽行”的日本人寫的黃色小說系列。當時我們都是硬著看的,而這個西村壽行也算名副其實,專寫各種獸行。可我們都是吃白食的,劉皇叔老實,總是他出錢買,我們白看。老吃白食也覺得過意不去,出於感恩心理我們送他一個外號。誰讓他姓劉呢,那劉黃書這個外號就非他莫屬。
“老馬”是回民,不過是個百分之百漢化的回民,吃起豬肉來那叫起勁,筷子輪得比我們這些漢民都歡實。這厮天生是個批判家,總是一副憤世嫉俗的樣子,跟韓非子一樣整日在孤憤中度過。不過,他品行可是真好,這類孤憤的批判家往往都是海瑞一樣的道德完美主義者。他畢業後到了政府機關,可是混了十幾年還是個副科級幹部。想想也是,現在這個官場,怎麽可能容忍一個海瑞式幹部掌握大權呢?這官場一向奉行“劣幣驅逐良幣”的潛規則,越是兩袖清風,你越是混不上去。
大家在飯店包間里落座,我忍不住點了點人頭,這才發現,“遙知兄弟登高處,遍插茱萸少一人”。
少了誰呢?少了“歐公子”。
“歐公子”是我們班最帥的一個男生,長著一張中西合璧、稜角分明的面龐,深眼窩,高鼻樑,天生頭發微卷,雙目炯炯有神。尤其是他的那個雙眼皮,根本就不是東方人的“小雙”,而是西方人才會有的“大雙”,顯得目光深邃而明亮。那眼神帶電,看男人一眼讓男人慚愧,看女人一眼讓女人昏倒。而且他的身材特別好,頭身比例不是我們這樣的七比一,而是西方人種的八比一。他的這副身材和長相,讓我總是懷疑他身上是不是具有歐羅巴血統。在大學時,他是全校公認的“四大公子”之首,而且是最歐羅巴化的公子,所以那時我們給他的外號叫“歐公子”。
我們畢業時,歐公子先是分到上海一家國營電器公司,后來跳槽到了一家著名的跨國公司的中國總部。這厮長的帥,有點自戀,在學校時就總是跟我們保持距離,畢業後跟我們來往也不很密切。后來聽說他結婚了,找了個上海本地美女,也是在外資公司工作的。郎才女貌嘛,在我們同學中間也被傳爲一段佳話。
見歐公子沒來,我還以爲他的自戀症又發作了,就隨口扁了他一句:“喲,歐公子又不來啊,他老人家的大駕還挺難請的嘛。”
聽我說到歐公子,大夥兒的情緒忽然變得低落下來。靜默了十幾秒鍾,班花開口說話了:“歐公子的事,你不知道?”
“歐公子?什麽事?”我被班花給問住了。
“歐公子快不行了。”班花看我的表情,確認我真的不知道,就說:“得了尿毒症。”
“什麽?!尿毒症?”我大吃一驚,下巴都差點掉桌子上。實在是太意外了,以至於連說話都有些結巴:“不……不會吧?這……這怎麽可能?”
“是,守傑,都好幾年了。”劉皇叔臉色陰郁地補充道:“歐公子這個病很麻煩,透析不說,身體一天比一天差,現在每天都得透析。除非換腎,否則沒希望了。”
“啊?”我被他們的話驚得瞠目結舌,心想真是世事難料啊,這麽一個超級帥哥,怎麽就得了這種病呢?
“唉,人這一輩子,指不定遇著什麽事呢。”老馬在旁邊感歎道:“本來得了這個病就夠倒黴了,結果他老婆見他病了,立馬跟他分道揚镳,離婚了。”
“什麽?離婚了?”剛從震驚中緩過勁來的我再度被震驚了,靠,這頓飯吃的,沒吃到什麽菜,全吃驚了:“爲什麽啊?”
“還不是因爲他的病?哼。”老馬滿臉不屑地談論這件事,一副嗤之以鼻的樣子,憤世嫉俗的毛病又發作了:“那女人一看他有病了,花錢,嫌他麻煩,怕耽誤自己,立馬一腳蹬了他。哼,典型的上海女人做派,有福同享可以,有難同當可不行。正是應了那句老話,夫妻本是同林鳥,大難臨頭各自飛。”
“嗳,老馬,不要以偏概全嘛,上海女人也有好的呀。”小上海不服氣老馬的話,馬上出來爲上海女人主持公道。他說話總是細聲細氣的,甜的有些發膩。以前在學校時,老馬和小上海就是一對天敵。倆人就跟說相聲似的:老馬憤世嫉俗,小上海四平八穩;老馬粗聲大氣,小上海吳侬軟語;一個逗哏,一個捧哏;只要老馬出馬,小上海必然上馬迎戰。說也奇怪,這倆人吵歸吵,可就是總愛待在一塊,大概是性格互補吧。
“或許有好的,只是比例低了點,一百個里邊挑不出一個。”老馬一邊抽煙,一邊依舊以憤世嫉俗的口吻丟下了這句話。
“那……我明天得去看看歐公子。”知道這個消息,震驚過后就是難過。盡管以前公子跟我們聯系不多,但畢竟是同窗四年,怎麽說也得去看看他。於是我問道:“怎麽跟他聯系?”
“沒法聯系,失蹤了。”班花接上話了。
“失蹤了?”我又吃了一驚。
“是,失蹤了。”一直沒吭氣的麻桿這時插話了:“他老婆跟他離婚後,他就失蹤了,大概是去年年初的事情,從公司里辭職了,從家裡也搬走了,手機也停機了,我們都找不到他。”
“啊?……那……你們就沒問問他老婆?”我急切地問道:“一個大活人……就能被人間蒸發了?”
“問什麽呀,她也不知道。爲這個事情離婚,你以爲她會在乎他的死活啊?在乎的話就不會這麽做。”看來老馬對那娘們最痛恨,他狠狠吸了兩口煙,咬牙切齒地說:“歐公子剛得病那陣子,還幻想著換腎,可他老婆管著錢,他居然要不出來。還跟他說,你這病,換腎花錢不說,預后也不好,不如不花這個錢了。你們說說,這是人話嗎?這種落井下石的女人,良心都被狗給吃了。”
“這……太意外了。”我一口氣吃了三驚,半天緩不過神來。
“嗳,老馬,你也得爲人家想想嘛。”小上海見老馬又憤世嫉俗了,就立刻跳出來跟他掐上了:“你也不想想,他們也是買了房子買了車,還貸款也是需要錢的嘛。他老婆一個弱女子,遇到這種事,心裡肯定也很難過。問題是這個病太難治了,即使看,傾家蕩産的話,最後也是人財兩失。”
“你放屁!”老馬又火了,敲了一下桌子。不過我們都知道,盡管他吹鬍子瞪眼,但根本不會跟小上海真的翻臉:“算賬算這麽精,這就是你們上海人的本事吧?問題是,算成這樣,那感情在哪裡,在哪裡?上海的女人,德行這麽差,都是你們這幫小男人給慣的,真是賤。”
“你就是以偏概全了嘛,不能因爲你離婚了,就恨所有上海女人的呀。”小上海依舊投入地跟老馬互掐。
“什麽?”我都不知道這是第幾次吃驚了:“老馬你也離婚了?”
“啊,是啊。我沒跟你說嗎?”老馬問道。
“沒有啊,你從沒跟我說過。”我搖了搖頭,回答道。
“哦,那就是沒說。這事,也沒什麽好到處宣揚的。”
“那孩子呢?”我知道老馬有個五六歲的兒子。
“跟著我。”
“爲什麽不跟他媽媽?”我問道。
“她?她怎麽會要?她還等著嫁龍嫁鳳呢,怎麽捨得拖個小油瓶?那誰還會要她?哼。”老馬咬牙切齒地回答道。
“老馬,你兒子畢竟也是你馬家的人嘛,跟著你也沒什麽不對的呀。”小上海又來勁了,這厮,好像不掐一下老馬他就不舒服。
“跟著我是沒什麽不對,問題是連撫養費都不願意掏,這孩子就不是她的骨血?畜生尚有舐犢之情呢,可有些女人,連畜生都不如。”說到這里,老馬又怒發沖冠了。
“那她也是個弱女子啊,她不像男人那樣能賺錢,總得爲自己的未來打算一下的啊。”我真是服了小上海,他是上海女人不請自來的辯護律師。
“唉,算了,你倆就別吵了,守傑來一次不容易,就別提這些事情了。”劉皇叔見我們都陷入了悶悶不樂,連忙出來打圓場:“生死由命,富貴在天,咱們今朝有酒今朝醉,能混一天賺一天。來,大家爲守傑的到來,乾杯!”
“乾杯!”大家呼啦啦地站了起來,玻璃杯相互碰撞,發出一陣叮叮當當的響聲。
吃了一會兒,班花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問我:“守傑,說說你的情況?”
“我?”我一怔,然後說:“我還不就是那樣呗。”
“你女兒上學了吧?”班花又問:“小張還好吧?”
班花說的小張,就是我的前妻張佳麗。見她問到這里,我一時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好。想了想,畢竟是老同學了,也沒什麽可隱瞞的,就說了實話:“嗯,我們離婚了。”
“什麽?你也離了?”大夥兒又一陣吃驚,現在輪到我送給他們驚喜了。
“不是我不明白,而是這世界變化快。真沒想到,連你這樣喜歡把責任倆字掛在嘴上的人,也離了。”班花感歎了一句。
“不過也正常。”老馬又開口了:“以前在學校時,我就覺得你倆不合適。你倆,背景,性格,教養,興趣,差異那不是一般的大。當時我就不看好你們,但見你意志挺堅決的,又把她弄到北京去了,以爲你們可能磨合住了。看樣子,我當初還是沒看錯。”
“呃……是,磨合不了。”我沮喪地回答道。心想老馬你真是個馬后炮,這話當年你怎麽不早說呢。
“現在離婚的可真多啊。”班花感歎道:“你說咱們這落座的幾個,算上歐公子,七個人,倒有三個離婚的,這比例多高啊,都快一半了。”
“那沒辦法,現在的女人,不守婦德的太多了,道德淪喪!”老馬又激動起來,他講話永遠都是這種批判現實主義風格。我覺得老馬應該被調到中紀委去,憑借他的一身正氣,兩袖清風,絕對能夠一舉扭轉烏煙瘴氣、驕奢淫逸的官場風氣。
“嗳,老馬,也不全怪女人,壞男人也很多的啊。”小上海又出來爲女人辯護了。我真懷疑他是不是被婦聯給收買了,怎麽一提到女人,屁股就往女人那邊坐。
晚宴結束后,老馬開車送我回到賓館,簡單聊幾句后也走了。
我一個人靠在床上,點了一枝煙。不知怎麽地,我又想起了歐公子。他的處境,讓我禁不住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,不由得一陣難過。盡管沒有見到歐公子,但我完全可以想象,他是懷著怎樣一種萬念俱灰的心情人間蒸發的。或許,他現在浪迹天涯?或許,他回到了父母的身邊?或許,他已經結束了自己的生命?……天哪,我完全不敢再想下去了。
唉,婚姻啊婚姻,本來應該是個溫馨的港灣,本來應該是互相支撐的基礎。誰知現代的婚姻,卻已經淪爲最靠不住的一樣東西。
我禁不住想起以前看過的電影里,西方人的婚姻。舉行婚禮的神父們會問夫妻雙方:“你是否願意娶她爲妻,無論貧窮還是富有,疾病還是健康,相愛相敬,不離不棄,永遠對她忠貞不渝直至的生命盡頭嗎?你是否願意嫁她爲夫,無論貧窮還是富有,疾病還是健康,相愛相敬,不離不棄,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至的生命盡頭嗎?”
簡單的幾句話,概括了婚姻的責任和義務。當人們願意締結婚約,走入婚姻的殿堂,就應該遵守這些責任,承擔這些義務。
可是,又有多少人能夠真正做到?